韦小宝道:“你要对质?那好得很,妙得很,刮刮叫得很,别别跳得很。”转头问郑克爽道:“郑王爷,你欠我的钱,到底几时还清哪?”冯锡范听得韦小宝顾左右而言他,鉴貌辨色,猜想他怕给知晓,心想这件事已弄到了这步田地,索性放大了胆子,闹到跟前。年纪虽轻,却十分英明,曲直,定能分辨。若不乘此作个了断,今后受累无穷。实在是给这姓韦的小子逼得让无可让了,狗急跳墙,人急悬梁,你逼得我要上吊,大伙儿就拚上一拚。他心念已决,说道:“韦大人,多总管,咱们告御状去。”
韦小宝吓了一跳,心想要是告到跟前,自己吃不了要兜着走,可是这当儿决不能示弱,说道:“很好!把这姓郑的一并带了走!把他们两个先在天牢里起来,让他们好好享享福,过得一年半载,咱们慢慢的再奏明皇上。”多隆心下踌躇,郑克爽是敕封的公爵,跟他讨债要钱,那是不妨,真要逮人,却非奉到上谕不可,低声道:“韦大人,咱们先去奏知皇上,再来提人。”
郑克爽心中一宽,忙道:“是啊,我又没犯罪,怎能拿我?”见风使帆原是韦小宝的拿手好戏,当即说道:“是不是犯罪,现在还不知道。你欠我的钱可没还清,那怎么办?你是还钱呢,还是跟了我走?”
郑克爽听得可免于,一叠连声的道:“我还钱,我还钱!”忙走进内堂,捧了一叠银票出来,两名家丁捧着托盘,装着金银首饰。郑克爽道:“韦大人,卑职翻箱倒笼,张罗了三四万两银子,实在再也拿不出了。”韦小宝道:“再也拿不出了?我不信,兄弟陪你进去找找。”郑克爽道:“这个这个那可不大方便。”
冯锡范大声道:“我们又没犯了,韦大人要抄我们的家,是奉了圣旨呢,还是有刑部大堂的文书?”韦小宝笑道:“这不是抄家。郑王爷说再也拿不出了,我瞧他还拿出得很。只怕他金银珠宝,还有大批刀枪武器、甚么龙椅龙袍,收藏在地窖秘室之中,一时找不到,大伙儿就给他帮忙找找。”郑克爽忙道:“刀枪武器、龙椅龙袍甚么的,我我怎敢私藏?再说,卑职只是只是公爵,王爷的称呼,是万万不敢当的。”韦小宝对多隆道:“多大哥,请你点一点,一共是多少钱。”多隆和两名侍卫点数银票,说道:“银票一共是三万四千三百两银子,还有些挺不值钱的首饰,不知怎生作价。”韦小宝伸手在首饰堆里翻了几下,拿起一枚金凤钗,失惊道:“啊哟,多大哥,这是违禁的物事啊,皇上是龙,正宫娘娘是凤,怎怎么郑王爷的王妃,也戴起金凤钗来?”冯锡范更是恼怒,大声道:“韦大人,你要鸡蛋里找骨头,姓冯的今日就跟你拚了。普天下的金银首饰铺子,哪一家没金凤钗?城里官宦之家的女眷,哪一个不戴金凤钗?”韦小宝道:“原来冯大人看遍了城里官宦之家的女眷,嗯,你说哪一家的太太小姐最为美貌?啧啧啧,厉害,厉害,看了这么多人家的女眷,眼福不浅。康亲王的王妃,兵部尚书明珠大人的小姐,你都见过了吗?”冯锡范气得话也说不出来,心里也真有些害怕,知道这少年和当朝个个交好,倘若将这番话加油添酱的出去,自己非倒大霉不可。郑克爽连连打躬作揖,说道:“韦大人,一切请你担待,卑职向你求个情。”韦小宝见几句话将冯锡范吓得不敢作声,顺风旗已经扯足,便哈哈一笑,说道:“多大哥,兄弟的面子,比起你来可差得远了,多大哥来讨债,讨到了二百多万两银子,兄弟亲自出马,却不过这么一点儿。”郑克爽道:“实在是卑职家里没有了,决不敢决不敢赖债不还。”韦小宝道:“咱们走罢!过得十天半月,等郑王爷从运到了金银,再来讨帐便是。”说着站起身来,走出厅去。
冯锡范听得韦小宝言语之中,句句郑克爽图谋不轨,仍在和的旧部,这是灭族的大罪,若不辩明,一世受其挟制,难以,朗声道:“我们,不敢行错踏差了半步。今日韦大人、多总管在这里的说话,我们须得一五一十的奏明皇上。否则的话,天地虽大,我们可没立足之地了。”韦小宝笑道:“要立足之地么?有的,有的。郑王爷、冯将军回去,不是有一块大大的立足地么?你们两位要商议立足的大事,我们不打扰了。”携了多隆之手,扬长出门。韦小宝回到府中,当即开出酒筵,请众侍卫喝酒。多隆命手下侍卫取过四只箱子,打了开来,都是金银珠宝以及一叠叠的银票,笑道:“讨了几个月债,郑克爽这小子的家产,一大半在这里了。韦兄弟,你点收罢。”